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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奸商掙錢那是見縫插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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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員外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好端端的給小年給林家送節禮,卻原封不動地被人家給退回來。不僅退回來,他親自上門林主簿竟然面兒都沒露。且不說王員外唉聲嘆氣地回到家中,左思右想沒想明白這裏頭除了什麽事兒,就說大房婆媳冒充安琳瑯這事兒沒完。

不僅沒那麽容易就完,反而折騰個天翻地覆。

不為其他,就因這鄉下婆子被林家下人拖來主人跟前,當著主人的面兒從衣裳下擺掉下來好些東西。肉有一大坨,好些稀罕的瓜果。林家一家子當場變臉,素來摳搜的林老太太氣得臉發青,她著實沒想到找人來做頓年夜飯,竟還給家裏招來了賊?

“來人,給我去後廚查查!”

林老太太在林家獨霸這些年,吃食是重中之重,銀兩就是命根子!從來都是她從旁人手裏摳東西,就沒有人能從她手裏摳走一星半點兒的。

頓時那叫一個怒不可遏,指著下面哭嚎的兩個人就叫嚷:“給我查清楚,後廚到底少了多少好東西!”

林家下人哪裏敢耽擱?林家管家親自帶著老太太身邊伺候的楊媽媽去後廚點東西。

怕漏了什麽,叫人將林家的廚子也給叫來。

大房婆媳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她們平日裏去哪家辦酒席不是小偷小拿的?主人家就算知道也不好說什麽。怎麽貴人家裏這麽嚴?方伍氏嚇得抖如篩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連連說自己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官家太太放過她倆。

林主簿滿心以為能吃一頓好吃的,希望落了空不說,更氣惱這些鄉下人膽大包天拿他當傻子耍:“來人,給我打!狠狠地打!不長眼的腌臜婆子,把我這一堆好東西都給霍霍了!”

西北邊兒大冷天先不說弄到這些新鮮蔬菜得花多少錢,就說弄過來得費多少勁兒。這要不是真喜歡吃,哪裏會耗費這個力氣?可這些個好東西,全一鍋扔在這些燉肉裏頭。

後廚那些西域香料和南邊來的作料,每一樣都是林主簿花了大價錢買從商販手裏淘回來的,特地用來做年夜飯。別說那新鮮蔬果了,光這一小袋的肉桂皮,沒個十兩銀子都拿不下來!林主簿一說,林家摳搜老太太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打,都給我打!”銀子就是林老太太的命,禍害她的金貴東西不打死他們都算她心善,哪裏還有賞銀錢?

三五個形色猙獰的下人沖上來,按住婆媳倆就是一頓板子。

這小地方天高皇帝遠的,林主簿這麽大的官,就是這武原鎮的天。別說打婆媳倆一頓,他就是將兩人打死了扔出去,兩人也找不到門路哭。

大房婆媳倆原以為的大好的差事沒掙到一個銅板反而叫自己被打了個半死,真是懊悔得眼淚都往心裏淌。等林家出了一通氣將婆媳倆扔出去,這事兒到這還沒完。林老太太心眼子只有針尖大是鎮上的大戶都心知肚明的。不僅小氣,還摳搜。大房婆媳禍害了她那麽多好東西,她恨不得讓方家傾家蕩產賠給她。

“不行,這錢我得從別處找補回來!”林老太太在鎮上作威作福這些年,很懂得拿扯著兒子的大旗占便宜。尤其知曉王家為了大女兒的事情巴著自己兒子不放,她直接放話這事兒就是王家人不會辦事。

這話都放出來,正琢磨林家為何變臉的王員外可不就立即打聽到。

求人辦事,姿態低人一等。王員外一聽這個原因,又氣又無辜。他哪裏曉得林家下人能蠢到這份上,找個人還能找錯。但是林家不認這錯,他只能舔著臉認了。

林老太太的意思他也懂,就是要銀子,要補償。王員外在妻子屋裏罵了一句‘吃相難看’,心裏琢磨這等他的大女兒當上貴人,非得叫這家人吃進去的全吐出來不可,轉頭叫人開了庫房。王家家底在武原鎮算厚的,當即拿出一百兩的銀垛子,親自冒著雪又往林家去了。

他這邊剛走,王家大奶奶人在屋裏就砸了好些東西。肥胖的臉上肉一顫一顫的,自己兒子舍不得罵就只能罵那兩個鄉下人:“好他個方大郎,兩面三刀地跟我王家人玩心眼子!”

她氣得捂著心口直喘粗氣:“給我叫幾個人,我非叫他書都讀不成!聽不懂人話還讀什麽書!”

這邊林王兩家的熱鬧折騰得西街穿了個遍,方家一家四口在忙小年夜的飯。臘月二十三,安琳瑯的家鄉是要包送竈粑粑的。一種米粉的水煎包子。米打碎磨成粉,蒸熟做包子皮。安琳瑯小時候吃的是酸菜肉香幹餡兒。小時候爺爺包上一大鍋,一個一個貼到大鐵鍋的邊緣。

拿煎水煎包一模一樣的煎法將包子兩邊煎得金黃,吃起來哢嚓脆。中間糯米的皮軟糯香甜。加上中間酸香鮮的三心餡兒,肉和香幹的湯汁混合在一起,加了點酸菜在其中半點不會膩歪。安琳瑯小時候一口氣能吃三個。每回都是吃到爺爺怕她撐死,連說帶嚇的停下才舍得停嘴。

武原鎮這邊倒是沒有吃送竈粑粑的習俗。反倒是吃糖。這裏有個講究稱‘二十三吃麻糖,吃不上麻糖啃指頭’的童謠。講究的是吃麻糖,夜裏一家子再吃一頓團圓飯。

老方家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兒,但方老漢不知何時去過鎮上買了不少糖瓜,反倒是安琳瑯從地窖裏找出來一壇子酸菜,想著就算身處異地也做一次送竈粑粑。她拿著兩根香腸去村子裏有磨的老三爺家裏磨了一小盆的糯米米粉。拖著一家子在院子裏包送竈粑粑。

方婆子手藝是確實有。許是在西北軍營跟正經師父學過,包的一手好包子。

安琳瑯只做了個示範,後頭的活兒她一個人包了。反倒是安琳瑯拖著病秧子工具人在後廚做奶糕。沒有雙歧桿菌,她這邊想制成酸奶得看運氣。貧窮讓安琳瑯放棄了自己天真的想法,她決定將剩下的羊奶制成奶糕,生得浪費了這一大半桶的羊奶。

周攻玉對於安琳瑯使喚他這事兒十分坦然。他從不是個貪嘴的人,但是吃了一年多苦藥食不下咽以後終於吃到讓人吞舌頭的菜肴,他自然很順從自己的本能。

安琳瑯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只要有好吃的,他可以隨時燒火。

安琳瑯對於仙男樸實的內心毫無察覺,除了覺得他挺自覺以外,就只剩下時不時冒出來的嫉妒。氣死人,同樣在沒有護膚品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生存,憑什麽他是破碎的美而她就只是磕磣?難道這破世界還有性別歧視?

不想承認自己沒這工具人天生麗質,安琳瑯選擇相信是周攻玉皮太厚。

因為皮厚,所以不長凍瘡。因為皮厚,所以白皙滑嫩……不管了,再漂亮不還是給她燒火?她說提水,他就得提水,這就是知識改變命運。

安琳瑯心裏瘋狂吐槽,面上一本正經地往豆粉撈羊乳上灑糖漿。低配版的豆乳盒子,安琳瑯用僅有的工具做了五六個。大冬天的也不怕它軟化,做好了她就端到一旁用東西蓋起來。

堂屋裏老夫妻倆將一盆的糯米團包完,差不多有六十多個。方婆子這幾日在家歇著,吃得好,臉色都好看了不少。雖然老夫妻倆還是瘦筋筋的,但瞧著人明顯精神了許多。方老漢一瘸一拐地將一筐生送竈粑粑送到小廚房這邊來,安琳瑯這邊也準備開始煎了。

鍋底刷了一層油,一鍋差不多四十個。全貼到鍋旁邊。剩下二十五六個生得存起來,下回想吃的時候再煎。大冬天的也不怕它壞,安琳瑯蓋上蓋子就讓火悶。

大鍋做菜就是快,煎粑粑也很快。裏頭差不多能聞到味兒了,安琳瑯這邊掀開蓋子就一瓢水澆下去。

刺啦一聲響,那香氣香的離得近些的方寡婦都忍不住伸頭來問:“你們家這是在做什麽好東西呢?香味兒都飄到我家裏來。”

說到這方寡婦,也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喪夫,中年喪子。如今三十多歲老得跟四五十歲的老嫗一差不了多少。孤家寡人的,自打兒子一死就在村子受嘴巴不幹凈的人指指點點。她索性一個人搬到村尾的空屋子住。跟方木匠家裏一樣住的離村子有些距離。

雖然親近,但平日裏不上方木匠的家門。

畢竟她克夫又克子的,名聲不好聽。村子裏的人都嫌她晦氣,有那嘴欠的連她去河邊洗衣裳都要奚落兩句。她也自覺,不忘別人家門前湊。這回湊到門口問,是剛好背著一捆柴從方木匠門前過,瞧見方婆子出來倒水差點一腳栽下去。她眼疾手快地沖過來扶了一把,這才被方婆子拉著沒走。

安琳瑯出去走動這兩次見過她幾回,但回回都是一冒頭就不見人了。

這回事第一回 見著正臉,瞧著她臉色青黑頭發花白,怕是日子過的也苦:“……嬸子?這是在做送竈粑粑呢。我家鄉的習俗,臘月二十三送竈神爺。”

“這是你桂花嬸子,”安琳瑯叫嬸子也沒錯,方婆子拉著這婦人,“一個人住咱們後屋的那間茅草房。”

方寡婦笑笑,青黃的臉上都是皺紋,但眼神瞧著挺幹凈。

安琳瑯立即叫了‘桂花嬸子’。正好把做好的羊乳盒子端出來,做了好幾個。這東西不經放,最多兩天就不能吃了。安琳瑯這邊蓋子一掀開,那香甜的奶香味兒飄出來。幾人都是沒見過這等東西的,眼睛都瞪圓了。周攻玉在後頭燒火,一雙澄澈的眸子不自覺亮若星辰。

安琳瑯只做不知,叫方婆子端上三個去堂屋那邊吃。

方婆子聞著味兒知道是好東西,瞥了眼不好意思張口就想走的桂花,拉著人去堂屋。

三盤才端走,一道灼灼的目光從身後射過來。安琳瑯拿皮扛著,轉身去後頭翻粑粑。鮮香的味道蓋過了香甜,她才將送竈粑粑都翻了個個兒,蓋上繼續煎時。院門口突然湧進來一群人。方老漢看著這一群衣著體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你們?你們是什麽人?”

來人是林家的人,一頓席面打了水漂。林家的小年夜飯還得吃。叫林家的廚子做也來不及,這會兒是來將安琳瑯找過去趕緊給林老太太做一頓飯。

林家仆人說明緣由,院子外頭還慢悠悠地跟著一輛馬車。

這邊方老漢還沒帶人過去呢,就看著馬車裏頭下來一個胖墩墩的白臉中年男人。那男人背著手推開仆人攙扶的胳膊,張口就問:“你家裏頭是在做什麽呢?”

方木匠不認得林主簿,但看得出來這個人是主子。一口口水嗆喉嚨裏,他磕磕巴巴說家裏在做送竈粑粑。

“送竈粑粑?這是什麽東西?”林主簿是地道的西北人,嗅著味道就往後廚裏頭走。

不用方老漢帶路,他就跟饞嘴的貓似的到了後廚。

安琳瑯這邊剛揭開鍋,就看到一個白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這什麽?”

“吃的。”安琳瑯感受到食客的目光,眉頭揚起來。

“聞著味道不錯?”

“還可以。”一個嘴饞的食客,安琳瑯心裏判斷道。

“哦,”林主簿點點頭,想吃,但不好自己開口。眼睛愁著安琳瑯看了許久,都沒留意到大竈後頭還做這個天仙。就光盯著鍋裏的那一個個黃橙橙的送竈粑粑,“武原鎮這邊少見。”

“嗯。”奸商安琳瑯張口就要錢,“稀罕吃食,一個十文錢。”

林主簿胡子翹了翹,從褲腰帶上扯下來一個荷包丟給安琳瑯:“先給我拿一個。”

安琳瑯將荷包撿起來,順手拿起鍋鏟鏟了一個拿紙包起來遞給他。熱熱的東西冷不丁拿手上燙得很,林主簿燙得手一縮,趕緊去捏耳垂。人在別的時候能裝,吃的時候總歸是裝不了的。那香噴噴的油米味道一進鼻子,林主簿這已經張大嘴一口咬下去。

剛出鍋,軟軟糯糯。兩邊脆脆的邊兒,一口爆汁,加了酸菜的餡兒美得人眼睛瞇起來。

林主簿燙得嘴來回搗騰,齜牙咧嘴別提多搞笑。卻硬生生幾大口吃完了。手指頭的油花子要不是有人在,他能當場嘬。忍了忍,白了安琳瑯一眼:“裏頭少說也有三四兩,不曉得再給老爺我來兩個?”

安琳瑯立即上道兒給他鏟了兩個。兩個也是剛嘗個味兒就下了肚。

本來是來要安琳瑯給做席面的,林主簿吃了三個送竈粑粑下去。直接將這一鍋四十個粑粑全給買了。三個剛出鍋的粑粑下肚,吃食極大地遏制了他的煩躁。這會兒天色以晚,肚子不餓,他席面也不大想吃。扭頭盯著蓋子下面蓋得東西,他問安琳瑯還有什麽東西能拿出來叫他一並兜了帶走。

奸商掙錢講究一個見縫插針。

安琳瑯於是立即想到自己的香腸,趕忙從後頭取出來十來根:“拿這個蒸飯,再臥兩個蛋,加點蔬菜。小砂鍋蒸,等飯蒸熟了,再調個醬油一瓢澆上去。保準你喜歡。”

林主簿不認得香腸,但他識貨,看得出來是實肉灌的。

“不好吃拿你是問。”

安琳瑯:“……醬油若是調的不好,米蒸的火候若是不對,也有可能不好吃。老爺要是想要的話,三十文一根,本就是做來自家吃的,做的也很少。”

安琳瑯這邊一說做得少,林主簿立即就要了。

他那荷包扔給安琳瑯了,想著裏頭的銀錢絕對夠付眼前這些吃食的本錢。林主簿完全不管安琳瑯的手藝值多少錢,他反正就給這麽多。

安琳瑯也算是給面子,沒問他要錢。

這會兒林主簿嗅著滿屋子的米香味兒,也沒提讓安琳瑯去鎮子上做席面的事兒。有這些送竈粑粑,明兒得空再叫人去做也是一樣。這麽一想,怕這東西冷了,他招呼仆從趕緊回鎮上。來的匆忙,走得也匆忙。方家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林家人已經離開了。

安琳瑯顛了顛拿著四兩五錢銀子的荷包,默默將剩下的二十五六個送竈粑粑重新起鍋刷油,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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